说好的短暂强对流,只持续1.5小时,结果三小时都还没结束,雨噼里啪啦的,8级海风一阵又一阵。
最颠簸的时候,浪花都翻过四五米的船头,打到了甲板上。
这要是在近海的话,不要说8级风浪,6级就...
叶耀东站在东渔号的驾驶舱前,双手搭在栏杆上,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被围困在中央的那艘外船。海风卷着咸腥味扑面而来,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舞,却丝毫未动他的眼神。那艘船上的人还在叽里咕噜地低声交谈,时不时抬头望向这边,脸上写满了焦虑与不甘。可在这片属于他们东渔村的海域里,谁说了算,早已不是靠嘴皮子能争回来的。
“东子,他们又在喊话了。”老陈从对讲机旁转过头来,手里捏着通讯器,眉头微皱。
叶耀东接过喇叭,冷笑一声:“让他们说。”
对面的声音再次响起,依旧是那个操着生硬中文的男子:“我们已经联系了巡逻舰,最多四十分钟就会赶到!你们现在放我们走,还能和平解决,否则……后果你们承担不起!”
“后果?”叶耀东嗤笑出声,把喇叭凑近嘴边,“你告诉我,什么后果?是让我被你们大鬼子的报纸骂一顿?还是让我国政府赔你们一艘船?啊?你们越界捕捞,撞坏湾湾省渔船后逃逸,现在反倒威胁起我来了?”
他声音陡然拔高:“我数三声,再不放下武器、配合靠岸,我就下令登船!三??”
“等等!”对方急忙打断,“我们可以谈条件!钱!我们可以给钱!只要你们放我们走!”
“晚了。”叶耀东冷冷道,“刚才你不肯谈,现在想谈?不好意思,规矩变了。现在不是你要给我钱,而是我要你赔命价!”
四周渔船上的渔民们齐声哄笑,不少人举起手中的竹竿和铁叉挥舞起来,气势如虹。这十几条船虽小,但胜在数量多、行动统一,像一群围猎巨兽的狼群,将那艘孤零零的外船死死咬住。
“通知各船,准备拖拽!”叶耀东转身下令,“先锋一号、二号打头,东渔号压后,其余船只呈扇形护航,一旦有异动,立刻开火警告!”
“明白!”老陈迅速通过对讲机传达指令。
不多时,八条渔船缓缓靠近目标船只两侧,工人们熟练地抛出带钩缆绳,啪啪几声牢牢扣住对方船体。随着引擎轰鸣,整支船队开始缓慢移动,像一头巨鲸牵引着猎物,朝着近海方向驶去。
海面上波光粼粼,阳光洒下金色的碎影。可这份宁静之下,暗流汹涌。
“东子,你说他们真敢追吗?”老陈低声问。
“敢。”叶耀东眯起眼,“但他们不敢开枪。这里是我们的领海边缘,他们没证据证明我们违法,只要我们不先动手,他们就只能干瞪眼。而且??”他顿了顿,嘴角扬起一抹冷笑,“等他们赶来,咱们早就靠岸了。到时候人证物证都在,说是救援,谁不信?”
老陈恍然大悟:“妙啊!这一招叫‘先斩后奏’!”
“不,这叫‘以德服人’。”叶耀东拍拍他肩膀,“记住,咱们全程文明执法,态度友好,动机纯良。是为了防止国际友人遭遇危险,才不得已采取临时保护措施。懂吗?”
“懂了!救人还得收感谢费,天经地义!”
两人相视一笑。
而此时,被拖行的外船上,气氛已近乎崩溃。
一名年轻船员冲着队长咆哮:“为什么不还击?我们有枪!有信号弹!完全可以呼叫支援!就这么任他们拉走?”
队长脸色铁青,却压低声音喝道:“闭嘴!你傻吗?他们在自己家门口,几百人围着我们一条船,你还想打?真打起来,第一个死的就是你!而且……”他环顾四周,“你看他们的装备,那些竹竿上都绑着刀片,动作整齐划一,显然是训练过的!这不是普通渔民!这是有组织的海上力量!”
另一名年长船员颤抖着说:“完了……回去肯定要被审查……这次任务失败了,上面不会轻饶我们的……”
“别慌。”队长深吸一口气,“等巡逻舰到了,自然会救我们。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,不要激怒他们。钱……可以给一点,但绝不能太多!最多五十万!不能再多了!”
“五十万?”旁边人惊呼,“可他们开口就是两百万!”
“那是讹诈!”队长咬牙,“我们只是渔船,哪来的两百万现金?再说,这种事传出去,对我们国家形象也不利!必须坚持底线!”
然而,他并不知道,叶耀东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保留底线。
一个多小时后,船队顺利进入近海水域,远远可见海岸线上的渔港轮廓。红旗飘扬,码头边已有几辆吉普车等候,隐约还能看到穿制服的身影来回走动。
“快看!是镇里的干部来了!”一名渔民激动地喊。
“不止,那边还有县局的人!”
叶耀东嘴角微扬。他知道,这场戏,终于要进入高潮了。
他拿起对讲机,沉声道:“所有人注意,靠岸后立刻封锁船只,不准任何人上下!工人先把货卸下来,登记造册!对外宣称:这是我们在海上发现的非法越界渔船,因突发故障濒临沉没,我村渔民英勇施救,现将其拖回协助调查!”
“那……钱呢?”老陈小心翼翼问。
“钱?”叶耀东淡淡一笑,“当然要。但现在不是谈钱的时候,是谈‘贡献’的时候。”
他望向岸边越来越近的人群,语气坚定:“我们要让政府觉得,这不是一起纠纷,而是一次爱国行动!是我们东渔村捍卫领海主权的壮举!懂吗?”
老陈猛地点头:“明白了!功劳越大,奖赏越多!到时候别说两百万,五百万都能要!”
“聪明。”叶耀东拍拍他,“不过……也不能全要。得分一点出去。”
“分给谁?”
“分给政府。”叶耀东眯起眼,“让他们也尝到甜头。这样,以后我们再抓到越界的,他们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甚至……主动帮我们压下舆论。”
老陈倒吸一口凉气:“你这是要把官方也拉下水啊……”
“不是拉下水。”叶耀东纠正道,“是合作共赢。他们需要政绩,我们需要庇护。各取所需罢了。”
说话间,船队缓缓靠港。
岸上人群沸腾了。记者扛着相机一路狂奔,闪光灯噼里啪啦响个不停。一名戴眼镜的中年干部快步走上前来,正是县渔业局副局长王建国。
“叶耀东!干得好啊!”王建国满脸红光,拍着他的肩,“你们这是为国争光!捍卫了我国渔民的合法权益!我已经向上级汇报了情况,省厅领导都很重视!”
叶耀东谦虚地笑了笑:“都是党和政府教育得好,我们渔民懂得爱国守法。看到外国船只越界,哪能坐视不管?虽然我们能力有限,但也要尽一份力。”
“好!说得好!”王建国有些激动,“你们这次的行为,完全符合《海洋法公约》精神!属于正当救助行为!后续处理,我们会依法依规进行!”
“那……”叶耀东适时递上话茬,“我们这些渔民为了救援,耽误了整整两天捕鱼期,损失不小啊。而且燃油、人工、设备损耗,加起来可不是小数目。”
王建国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:“这个……当然要补偿!合理损失必须赔偿!我会建议财政拨一笔专项补助资金,用于奖励参与救援的渔民同志!”
“谢谢领导体恤!”叶耀东连忙鞠躬,“不过……我们也希望能从这艘船上,获得一些实物补偿。毕竟,人家怎么说也是发达国家,总不能让我们亏本做善事吧?”
王建国眉头微皱,但很快舒展开:“这个嘛……要看具体情况。如果对方确实存在越界行为,且造成不良影响,那么适当的经济补偿是可以协商的。但必须通过正规渠道,不能私自处置!”
“那是那是!”叶耀东连连点头,“一切听您安排!我们绝对服从组织决定!”
心里却冷笑:只要你开了口,这事就成了。
接下来的几个小时,港口陷入一片忙碌。
警方登船检查,发现该船不仅无有效捕鱼许可证,且雷达系统关闭,航行记录缺失,明显属于非法作业。更关键的是,在船舱底层搜出了大量未经申报的高价值渔获??全是本地禁捕鱼种,市值超百万。
消息一出,舆论哗然。
当晚,省内电视台便播出了专题报道:《东渔村渔民勇擒越界外轮,捍卫国家海洋权益》。画面中,叶耀东一身蓝色工装,神情坚毅,面对镜头侃侃而谈:
“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海域,容不得别人肆意侵犯。那天看到他们撞了湾湾同胞的船就想跑,我心里就一股火!中国人,就得站出来!”
这段采访迅速在网络上传播,叶耀东一夜成名,被称为“民间海防卫士”。
三天后,外交部门介入。
经过谈判,对方承认越界事实,并表示愿意支付一百二十万元人民币作为“生态补偿与误工赔偿”。此外,还额外捐赠三十万元用于东渔村渔民技能培训项目。
总计一百五十万元。
当支票交到叶耀东手中时,整个村子炸开了锅。
“发财了!真的发财了!”
“东子牛啊!一张嘴就要来一百五十万!”
“我家儿子以后上学不用愁了!”
叶耀东却没有立刻分钱。
他在村委会召开大会,当众宣布:“这笔钱,不能全分了。五十万,捐给村里修码头、建冷库;三十万,设一个‘海上救援基金’,以后谁遇到类似情况,都有底气挺身而出;剩下七十万,才是咱们十二艘船的分红。”
众人先是沉默,随后爆发出热烈掌声。
“东子格局大!”
“这才是带头人!”
只有老陈私下问他:“你真不怕大家不满意?少分点,人心就散了。”
叶耀东望着远处的大海,轻声道:“人心散不了。因为我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”
他心中清楚,这一百万不过是开胃菜。
真正的大鱼,还在后面。
果不其然,半个月后,又有两艘疑似外籍渔船出现在附近海域。
这一次,不等叶耀东出手,其他村子的渔船就主动集结围堵,甚至还模仿他的套路,打出“紧急救援”的旗号,强行拖船靠岸。
消息传到县里,王建国哭笑不得:“这群家伙,学得太快了!”
但他没有制止。
因为上级表扬了上次的处理方式:“既维护了主权,又避免了冲突升级,堪称典范。”
于是,默认成了默许。
一个月内,东渔村接连“救助”三艘越界船只,累计获取各类补偿金超过四百万。叶耀东的名字,成了沿海一带的传奇。
而在这一切背后,一张由渔船、码头、政府、媒体编织而成的利益网,悄然成型。
某个深夜,叶耀东独自坐在海边礁石上抽烟。
陆怡成走了过来,轻轻坐下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她问。
“我在想,”叶耀东吐出一口烟圈,“如果有一天,我不再需要靠‘救人’来赚钱呢?”
陆怡成侧头看他:“那你想要什么?”
他盯着漆黑的海面,声音很轻:“我想拥有自己的船队,不只是渔船,还有运输船、加工船……把我们捕的鱼,直接卖到国外去。不再被人压价,不再看人脸色。”
陆怡成怔住了。
她忽然意识到,眼前的这个男人,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捕鱼的小青年。
他的眼里,有海,更有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