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表妹?表妹?!”张文达哗啦一下直接站了起来,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马尾少女。“不可能啊,我老舅什么时候有过一个女儿了?”
“嗯?”欧阳霜点歪着头看向张文达。“你对你老舅了解很多吗?”
“那...
胡毛毛的哭声在月面之上回荡,像是被风吹散的纸片,破碎而凄厉。那具原本包裹在兔皮下的身体早已不成人形,校服被撕得七零八落,露出底下青紫交错的皮肤与不断渗血的伤口。白鸦如雪般落下,又似刀锋般割裂一切,它们围绕着唐兴雄??不,是伊系切尔所化的那片羽翼风暴,盘旋、俯冲、啄食,仿佛在进行一场古老而残酷的献祭仪式。
张文达眼睁睁看着这一幕,双腿发软,几乎跪倒。他想冲下去救人,可脚下祭坛忽然变得滚烫,玉质地面泛起银光,一圈圈符文自四面八方浮现,将他牢牢锁在原地。
“你……你说过要帮我解除诅咒!”张文达嘶吼着,声音颤抖,“这是什么意思?!为什么攻击我们的人是你?!”
空中,那由万千白鸦重新凝聚而成的巨影缓缓升腾,再度化作脖颈缠蛇、披纱如雾的伊系切尔。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文达,眼中没有愤怒,也没有怜悯,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审视。
“外乡人,”她的声音依旧如钟鸣般震荡心神,“你以为科潘的诅咒,是谁降下的?”
张文达一怔,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。
“是你。”伊系切尔轻启朱唇,一字一句落下,“你不是受害者,你是执行者。”
“不可能!”张文达猛地摇头,“我根本不知道科潘是什么地方!我连玛雅文明都没怎么了解过!我只是……只是在一个破庙里捡到了一块石头,然后就开始做噩梦,身体开始腐烂,这才一路追查到这里!”
“那块石头,”伊系切尔缓缓抬起手,掌心浮现出一块漆黑如墨的石碑残片,上面刻着扭曲的象形文字,“是科潘第七祭司的魂核碎片。你拾起它的时候,就已经继承了他的罪责。”
“什么罪责?!我又没杀人放火!”
“你不需要动手。”伊系切尔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第七祭司背叛了月神信仰,将神血献给地底之龙,换取永生之力。而你,作为他灵魂转世的容器,承载了他的记忆残渣、他的执念、他的业障。你以为你在逃避诅咒?不,你在完成它。”
张文达脑中轰然炸响。
那些反复出现的梦境??血红的月亮、燃烧的金字塔、无数双伸向天空的手臂……原来不是幻觉,而是记忆的回响。
“所以……胡毛毛他……”
“他是无辜的。”伊系切尔淡淡道,“但他体内有‘门’的气息。他是连接两个世界的缝隙,是他让你能踏上月之祭坛。因此,他必须死。”
“你疯了吗?!”张文达怒吼,“你说你是神,却滥杀无辜?这就是你的慈悲?!”
“神不需要慈悲。”伊系切尔抬起手指,指向远处仍在挣扎的胡毛毛。此刻那孩子已被撕去了大半皮肉,只剩下一具蜷缩的骨架,却仍发出微弱的呜咽。“我只是维持秩序。就像河流不会同情落叶,天罚也不会怜悯凡人。”
就在这时,一声低沉的咳嗽从祭坛下方传来。
宋建国踉跄着爬上了台阶,满脸是血,右臂几乎断裂,显然是在赶来途中遭到了白鸦的袭击。但他还是撑着走了上来,挡在了张文达身前。
“够了……”宋建国喘息着,声音沙哑,“不管你是不是真神,也不管你们所谓的宿命有多深重……我们不是你的棋子。”
伊系切尔微微偏头,似乎第一次正视这个一直沉默的男人。
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”她问。
“我知道。”宋建国艰难地站直身体,“从我们在地球上发现那座被掩埋的科潘遗迹开始,我们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不属于我们的战争。你说张文达是第七祭司的转世?可他现在是个活生生的人,有自己的思想、感情、朋友。你要清算过去,那就去找那个已经死了千年的祭司!别拿今天的性命来还旧债!”
空气中一阵寂静。
连风都停了。
伊系切尔静静地看着宋建国,良久,嘴角竟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。
“有趣。”她说,“一个凡人,竟敢质疑神的裁决。”
话音未落,她指尖轻点。
一道银光闪过,宋建国胸口骤然爆开一朵血花。他瞪大双眼,缓缓倒下,手中紧握的匕首滑落在地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宋建国!”张文达扑过去抱住他,却发现对方已然气绝。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,在银色的地面上汇成一条蜿蜒的小溪。
愤怒、恐惧、绝望……种种情绪在张文达心中翻涌,几乎要将他撕裂。他抬头望向伊系切尔,眼中再无敬畏,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恨意。
“你赢了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你说我是第七祭司的转世,说我背负罪孽,那好??既然如此,这份罪,我认。”
伊系切尔眉头微动。
“但你要记住,”张文达缓缓站起身,抹去脸上的泪水和血污,“我不是为了求你原谅才认罪的。我是要告诉你,就算我是罪人,我也不会再让任何人因我而死。”
他说完,猛然转身,双手狠狠拍向祭坛中央的玉台。
刹那间,整个祭坛剧烈震动!
那些散落在地的灵魂火花??那些曾属于他思维深处的记忆碎片、情感波动、童年回忆、爱恨嗔痴??仿佛受到某种召唤,纷纷腾空而起,逆流回归他的胸口。
与此同时,玉台上浮现出古老的铭文,一道道金色光线交织成网,直通天际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伊系切尔首次露出惊色。
“我在重启仪式。”张文达咬牙切齿,“你说我继承了第七祭司的一切,包括他的罪。那我也该继承他的力量,对吧?毕竟,他曾能与你抗衡,甚至窃取神血!”
“你疯了!强行唤醒前世记忆会导致灵魂崩解!你会彻底消失!”
“消失就消失!”张文达怒吼,“只要能阻止你继续杀人,只要能让胡毛毛和宋建国的死有个交代,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!”
随着他话语落下,胸口猛然炸开一团炽烈的金光。
一道模糊的身影从他背后缓缓浮现??身穿羽袍、头戴蛇冠、手持权杖的古代祭司虚影,双目空洞却透着滔天戾气。那是第七祭司的残魂,沉睡千年,如今被主人主动唤醒。
“以血为契,以魂为引,”张文达口中念出一段陌生的语言,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远古的回响,“吾召汝归??归来兮,昔日之我!”
天地变色。
月面之上风云骤起,紫雾翻腾如海啸,白鸦群惊恐四散。伊系切尔终于变了脸色,她抬手欲封印祭坛,却被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震退数步。
“你竟敢……动用禁忌之术?!”
“禁忌?”张文达冷笑,浑身骨骼噼啪作响,皮肤下似有无数虫蚁爬行,“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,总以为凡人只能跪拜顺从。可你们忘了,正是我们创造了你们!没有信仰,哪来的神?没有牺牲,哪来的祭祀?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却愈发威严,仿佛不再是现代青年,而是跨越时空归来的一代邪祭之主。
第七祭司的力量正在苏醒。
而张文达的身体,也在迅速崩溃。
指甲脱落,皮肤龟裂,血液从七窍中渗出,但他依旧站立着,双手紧扣玉台,任凭灵魂被撕裂重组。
“我要的不是解脱。”他对伊系切尔说,“我要的是审判。”
“审判谁?”
“审判你。”
此言一出,天地俱寂。
伊系切尔瞳孔骤缩。
千年前的那一夜,她并非毫无过错。第七祭司之所以背叛,正是因为她拒绝回应信徒的祈求,任由瘟疫吞噬整个城邦。是他铤而走险,盗取神血救治万民,却被她亲手镇压于地底深渊。
她从未承认那是错。
可今天,有人站在她的面前,用凡人之躯,举起了审判之剑。
“你以为你能承受这股力量?”伊系切尔冷冷道,“你的肉体凡胎,撑不过三息。”
“也许。”张文达嘴角溢血,却笑了,“但我还有帮手。”
话音刚落,祭坛边缘忽然亮起一点微光。
是胡毛毛。
那具残破的躯体竟还在动。他用仅剩的左手,艰难地在地上划出一道符文??那是他们在地球上学到的驱魔阵图,源自东方道教典籍,本不该出现在这里。
但此刻,那符文竟与祭坛产生了共鸣。
紧接着,宋建国倒下的位置,他的匕首突然颤动起来。那并非普通金属,而是他们从科潘遗址带出的青铜器残片,上面铭刻着对抗神明的古老咒语。
两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,在这一刻被激活。
“你们……早就准备好了?”伊系切尔终于意识到不对。
“不是我们。”张文达喘息着,“是人类。千百年来,被你们视为蝼蚁的人类。我们记住了每一次背叛,每一场屠杀,每一滴无意义的牺牲。我们学会了反抗。”
“所以……这不是一次求救。”伊系切尔喃喃道,“这是一场复仇。”
“是清算。”张文达举起颤抖的手,指向天空,“今日,我不只为我自己,也为所有被神明抛弃的子民,向你讨一个公道!”
轰??!
整个月面剧烈震颤,银沙飞扬,陨石崩裂。祭坛彻底激活,化作一座通往地底冥界的门户。无数冤魂从中涌出,皆是当年因神罚而亡的科潘子民,他们的面孔模糊,却齐声呐喊:
“还我命来!”
伊系切尔终于露出了惧意。
她挥动长袖,召唤更多白鸦,可那些鸟儿还未靠近,便被怨魂吞噬殆尽。她试图逃离,却发现空间已被封锁,祭坛成了囚笼。
“你不能杀我。”她最后说道,“我是永恒的月神,信仰不灭,我便不死。”
“没错。”张文达点头,“所以我不会杀你。”
他松开双手,任由第七祭司的虚影消散,自身生命力也急速流逝。但他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容。
“我会把你封印。”他说,“封在这座祭坛之下,听着每一个后来者的祈祷,看着他们如何选择信仰或背弃。你将永远见证人性的光辉与黑暗,直到某一天,真的有神愿意低头聆听凡人的哭泣。”
随着他最后一句话落下,玉台爆发出耀眼的金光,化作一道锁链,缠绕住伊系切尔的四肢与脖颈。她挣扎、怒吼、咆哮,最终被拖入祭坛深处,封印于最底层的地脉之中。
风停了。
紫雾散了。
白鸦不见了。
月面恢复了寂静。
张文达跪倒在地,气息微弱。他回头望去,只见胡毛毛已奄奄一息,宋建国尸骨冰冷。他知道,这场胜利付出了太过沉重的代价。
但他也明白,有些事,必须有人去做。
远处,一道微弱的蓝光闪烁起来。
是手机。
胡毛毛的手机还在运行,屏幕上显示着一段自动上传的文字记录,似乎是他在临死前启动的备份程序:
【坐标已锁定,信息已发送至地球总部。旧域真相曝光倒计时:72小时。】
张文达望着那行字,轻轻笑了。
“看来……还没结束啊。”
他艰难地爬向胡毛毛,将最后一点药剂注入对方体内,哪怕明知希望渺茫。
然后,他靠在祭坛边,仰望星空。
那里,有一颗蓝色的星球正缓缓升起。
“喂,地球……”他低声呢喃,“准备好迎接真相了吗?”
夜风拂过,无人应答。
唯有银色大地默默承载着一切,如同亘古不变的见证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