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肯听话的人是没有利用价值的。
那么不听话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呢?
轩辕云舒话音落下,沈燃蓦地轻笑了一声。
他赤足走到女子身旁,懒洋洋伸手撩起了对方垂落的一缕黑发,细致的帮她整理。
这举动无疑有些失礼,然而配上一张足够好看也足够无辜的脸,暧昧的成分便流水无痕的掩盖了蓄意的接近。
轩辕云舒心中微微一动,侧目看了沈燃一眼,没有拒绝。
她不是大周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姐。
既然沈燃的接近与服侍没有让她感到厌烦,她自然没......
雨后的江南,泥土蒸腾出湿润的芬芳。茶馆檐角滴水成线,敲在青石阶上,像极了那年南疆林中的脚步声。苏婉儿??不,如今她唤作林晚??缓缓放下茶盏,指尖轻抚玉簪,心口忽然一颤。
那枚并蒂莲纹的玉簪,十年来从未离身。它沉静如眠,却在今日清晨微微发烫,仿佛血脉里有什么东西再度苏醒。
台下孩童还在唱着童谣:“暴君重生不再杀,原配宠上天不假……”声音清脆,穿透烟雨,直入魂魄深处。林晚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,恍惚间看见一道身影立于巷口,披着旧式玄袍,背影熟悉得令人心碎。
她猛地起身,冲出茶馆。
雨水早已停歇,晨雾缭绕,巷子尽头空无一人。唯有地上一枚铜钱静静躺着,正面刻着“昭”字,背面是火焰纹路??那是当年乾元殿御赐信物,只赠予最亲近之人。
她的手抖了。
“不是说……轮回已断?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。
可就在她弯腰拾起铜钱的刹那,脑中轰然炸开一幅画面:**血油灯熄灭前的最后一缕火光中,并未燃尽的灰烬飘起,在空中拼成四个字??“因果未终”。**
她僵住。
记忆如潮水倒灌。她记得自己死在献祭池中,火焰吞噬一切;她记得沈昭抱着她,泪水坠落时心焰重燃;她记得柳如意与沈燃的身影化作光芒消散天地……但她也记得,最后一瞬,那朵最大的红莲绽放时,他握着她的手,低声说:
> “若有一日你再为人,我必寻你至天涯。”
原来,不是梦。
这不是结束,而是又一次开始。
***
当夜,林晚辗转难眠。窗外月色清明,屋内烛火摇曳,玉簪横放在枕边,竟泛出淡淡暖意。她闭目凝神,忽觉耳边响起细微呢喃,似有女子轻语:
> “钥匙是眼泪。”
她猛然睁眼。
镜中映出她的脸,可那双眼睛……却不再是自己的。瞳孔深处浮现出凤冠霞帔的倒影,金丝绣鸾鸟展翅欲飞,而她身穿寿衣,躺在冰冷棺椁之中,手中紧攥一支断裂的玉簪。
“柳如意……”她脱口而出。
镜面涟漪扩散,倒影开口,无声道:
> **“魇神未灭,只是沉睡。它借轮回转生,藏于血脉相连者之心。这一次,它选中了你的女儿。”**
林晚浑身剧震:“什么?我没有孩子!”
可话音刚落,心头骤然刺痛。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,她在桥头捡到一名弃婴,眉心一点朱砂痣,哭声凄厉却不沾尘俗之气。她收养了她,取名“小禾”,视如己出。而今小禾五岁,乖巧伶俐,唯独每到月圆之夜,便会梦游至院中枯井旁,低语梵文。
她一直以为是巧合。
可此刻,冷汗浸透里衣。
难道……小禾竟是承魇之力的新容器?
她翻身下床,披衣奔向后院。
柴房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细碎抓挠声。推门进去,只见小禾赤足坐在地上,手中拿着一块炭笔,在墙上疯狂书写??满墙都是扭曲的古篆,正是《承魇录》失传的禁咒!
更可怕的是,那些文字正在渗出血迹,缓缓流动,汇聚成一行新句:
> **“母血归源,契启重生。”**
林晚扑上去抱住她:“小禾!醒过来!”
小女孩缓缓抬头,双眼漆黑如墨,嘴角扬起诡异笑意:“娘亲,你说过会永远爱我……那就把心给我吧。”
话音未落,她小小的手掌竟穿透林晚胸膛,虽未真正伤及肉体,但一股阴寒之气直冲心脉!林晚闷哼一声,跌坐地上,玉簪从袖中滑落,触地瞬间爆发出金光,将小禾震退数步。
她趁机抱起孩子,疾奔回屋,翻出阿福当年留下的残卷??那本用火漆封印的《承魇录?外篇》,颤抖着撕开封条。
泛黄纸页上赫然记载:
> “魇神不死,其魂寄于双生之后。每三代必择一嗣,以亲缘为引,母血为钥,开启九阴之门。唯有‘双生锚点’再度共鸣,方可斩断宿命锁链。”
林晚呼吸急促。
所谓“双生锚点”,从来不只是两个人的情感羁绊,而是跨越生死的**灵魂契约**。前世她是柳如意,今生她是苏婉儿,再世为林晚……而沈昭呢?他是否也已转生?
她猛地想到巷口那枚铜钱。
翌日清晨,她将小禾托付给邻家妇人,独自踏上北行之路。
一路穿州过府,异象频现。黄河断流,露出河床累累白骨;泰山石敢当场裂开,裂缝中浮现“昭”字血痕;洛阳白马寺钟声无故自鸣七日不绝。百姓传言:“明帝归来,要清算天下罪业。”
第七日,她抵达长安旧址。
昔日皇城早已荒芜,唯余乾元殿残垣断壁,杂草丛生。她踩着破碎琉璃瓦前行,忽见殿基之下幽光闪烁。拨开藤蔓,竟发现一条通往地底的密道。
阶梯深不见底,两侧壁灯自动点燃,火焰呈金色,与当年心焰同色。
她一步步走下去,心跳如鼓。
尽头是一间密室,中央供奉一座石棺,棺盖刻着龙凤缠枝纹,旁边立着一块碑,上书八个大字:
> **迷途知返,执手归家。**
林晚跪倒在地,泪如雨下。
“沈昭……是你吗?”
石棺缓缓开启。
一道身影坐起。
玄袍加身,眉目如画,眼角那一道细疤依旧清晰??正是沈昭的模样,只是更为年轻,约莫二十出头,像是他们初遇之时的年纪。
他睁开眼,目光落在她脸上,没有惊讶,只有久别重逢的温柔。
“我等了十年。”他说,“比上次多守了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夜。”
林晚哽咽:“你怎么可能还活着?我们明明已经……”
“死了。”他站起身,走向她,“可心焰未熄,执念未散。我以残魂镇压地脉,借众生思念重塑肉身。只要这世间还有人记得‘昭陵双圣’,我就不会真正消亡。”
他伸手抚她脸颊:“而你,又一次为了护我,忘了自己。”
“可小禾……我的女儿,她被魇神附体了!”林晚急道。
沈昭神色微变:“它这么快就找到了新宿主?”
“是血脉牵引。”林晚痛苦道,“我是柳如意转世,你是沈燃之后,我们的魂都带着承魇印记。孩子生来便承载这份诅咒。”
沈昭沉默良久,忽然牵起她的手:“那就再走一遍老路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
“重启净化阵法。”他凝视她,“但这次,不需要你死。因为我已找到破局之法??**真正的双生锚点,不在牺牲,而在共存。**”
他带她走入密室深处,掀开地板,露出一方古老祭坛。上面刻满符文,中央凹槽形状奇特,恰好能容纳两枚玉牌。
“这是我十年所悟。”沈昭低声道,“历代承魇者皆因孤独堕魔,是因为他们始终认为‘唯有死亡才能唤醒真爱’。可真正的力量,不是来自悲恸,而是来自**相信对方活着也能救赎自己**。”
他取出一枚玉牌,上面写着“沈昭”二字,放入凹槽左侧。
“现在,轮到你了。”
林晚怔住:“你要我把小禾带来?让她参与仪式?”
“是。”沈昭点头,“但她不是祭品,而是桥梁。通过她体内的魇神之力,我们可以反向追溯源头,将其封印于时空夹缝,永不再现。”
“可万一失败……”
“那就一起死。”他笑得坦然,“但至少,我们死在一起,而不是你独自赴黄泉。”
林晚望着他,忽然笑了。
这一世,他不再是那个冷酷暴戾的帝王,也不再是背负国运的孤君。他是愿意陪她疯、陪她闯地狱的男人。
“好。”她说,“我信你。”
***
三日后,月圆之夜。
他们将小禾带到祭坛前。孩子昏睡着,眉心血痣愈发鲜红,宛如滴落的朱砂。
沈昭点燃九盏金灯,布下逆五行阵。林晚则割破指尖,让血滴入玉簪,唤醒其中封印的灵魂印记。刹那间,天地变色,风云聚顶,一道黑色漩涡在空中成型,传出阵阵低吼。
“它来了。”沈昭握紧她的手。
漩涡中,浮现出无数面孔??有沈念扭曲的笑容,有柳如意临终的泪眼,有沈燃决然赴死的背影……最终,凝聚成一个巨大的虚影,通体漆黑,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金色火焰。
> “你们逃不过命运。”魇神开口,声音如万鬼齐哭,“每一次相爱,都是我重生的契机。”
林晚上前一步:“可这一次,我们不再为你流泪。”
她举起玉簪,指向天空:“我们流泪,是为了彼此活下去。”
沈昭接话:“我们牵手,不是为了殉情,而是为了同行。”
两人同时踏前,鲜血从手腕流出,落入祭坛凹槽。玉牌发光,与小禾眉心血痣呼应,形成一道虹桥,贯穿阴阳两界。
魇神怒吼,试图挣脱束缚,却被虹桥锁定,一点点拉入祭坛核心!
“不可能!情感本就是软弱!牺牲才是唯一真理!”它咆哮。
“你错了。”林晚含泪微笑,“最强的力量,是明知结局可能是毁灭,仍选择相信对方能活到最后。”
轰??!
整座祭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,如同朝阳初升,驱散千年阴霾。
魇神发出最后一声惨叫,身躯崩解,化作无数光点,被虹桥吸入时空裂缝,彻底封印。
风停,云散,月色如洗。
小禾睁开眼,瞳孔恢复清澈,怯生生喊了一声:“娘……”
林晚扑过去抱住她,泣不成声。
沈昭站在一旁,望着她们,久久不语。良久,他抬手摸了摸胸口??那里曾经跳动着一团白光,如今却平静如常。
“它走了。”他说,“承魇录终结了。”
林晚抬头看他:“那你呢?还能留下吗?”
沈昭笑了笑,身影开始变得透明。
“我说过,只要有人记得我们,我就不会消失。”他轻声道,“去吧,带着小禾好好生活。每年夏至,去昭陵看看我。我会在那里,听你讲我们的故事。”
“不要走……”她伸手想拉住他。
可他的手穿过她的掌心,像风一样消散。
只留下一句回荡在夜空的话语:
> “这一次,换我等你重逢。”
***
五年后,昭陵。
春光明媚,桃花纷飞。一位女子携小女孩前来扫墓,手中提着一盏小小的血油灯。
小禾指着墓碑问:“娘,这位沈昭爷爷,是不是就是爹爹?”
林晚蹲下身,替她整理衣领,柔声道:“他是很多人心里的英雄,也是妈妈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。”
“那他会回来吗?”
林晚望向远方,阳光洒在她发间的玉簪上,折射出温暖的光。
“也许不会以原来的样子回来了。”她轻声说,“但他一直都在。”
风起,花瓣旋舞,仿佛有人轻轻拂过她的发梢。
远处山岗上,一名男子静立眺望,穿着粗布衣裳,眉目依稀熟悉。
他转身离去,背影融入春风,不留痕迹。
而在长安皇宫废墟深处,那盏熄灭已久的血油灯,灰烬之中,一枚新的并蒂莲玉簪正悄然成形,玉质温润,仿佛孕育着尚未觉醒的记忆。
轮回或许未终,但爱,已超越了宿命。